王国霖

晨光初绽，蜿蜒的山脊披着鎏金薄纱，琥珀色的曦光穿透攀枝花白马林场的茂密松冠。一时间，万棵松木清香浮动，让人感觉空气清新人清爽。我们这群都市里拼凑的徒步客，准备抬步登山，忽闻一声破晓之音刺穿林雾：“大王叫我来巡山哟——”一把雄浑的男声顿时惊起一树的山雀，噗噗的振翅声抖落满枝剔透的晶露。我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登山服，像被施了魔法的彩虹糖，欢快地撒入了白马林场的晨雾里。

“走，往山上走，当大王去！”扛旗的领队一声号召，让大家振奋不已，几十根登山铁杖齐鸣，有节律地敲击着山野的青石，发出铿锵的脆响。步道上，有老松筛落的碎金流泻在我们身上，光斑璀璨，让我们的心情无比昂扬。我与闺蜜开心地将手举成喇叭状，对着丛林深处的山脊高喊，绿林深处，难有回音，但披着霞光的山脉却被我们的笑闹声唤醒。日光笼罩处，山影瑰丽，松林摇曳，几只觅食的松鼠呼哧哧地窜出来，看到我们后，只是俏皮地一甩尾巴，便没了踪影，大家指着逃跑的松鼠笑得手舞足蹈。

山林上的风车承不住清晨的流光，忽悠转动着，黑色的魅影滤出我们欢笑的身影。喜欢照相的背包客，伫立山巅，拿着相机和手机站成一排，对着远处风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。他们多彩的登山服印在山巅，若彩虹般，与初升的朝阳撞了个满怀，惹得满山的松树应和着松涛的笑语，呼呼作响。我们沐浴着清新的山风，听松涛阵阵，爬山的力气便又足了几分。

爬到山腰处，眼尖的同伴一声雀跃：“有蕨菜。”女孩子们便欢叫着扎进了碎石坡。这个时段的蕨菜正当时，蜷曲的紫芽顶着晨露从碎石里挤了出来，活似翡翠簪头的水晶坠子。大家嬉笑着埋头采撷，转眼就薅了满山的馈赠。

上山时笑靥映着云影，脚步追着松风，到了下山时，几个时辰前还健步如飞的旅人此刻脚步却凝成铅坠，怎么也笑不出来了。我们几个腿脚慢的登山客一个山头没有越过去，就跟丢了大部队。我们困在落满松针的山林里，活像被施了定身咒的葫芦娃，不知何去何从。一位跟过几次徒步团的队友，额角沁着汗珠拿出导航搜索方位，明明该在溪涧左转，愣是被导航指成了右行，精疲力竭的我们便像没头苍蝇般在丛林里胡乱地穿梭，直到走到嶙峋的石壁前方停住脚步。

慌乱下，七八嗓子齐刷刷扎进山谷：“有人吗？迷路了！”惊得鸟雀个扑棱棱乱窜。大家的余音尚在峭壁间打转，半山腰上忽然飘来悠长的回应，整面山坡顿时活了似的，此起彼伏应和着。我们兴奋地摇手：“我们在这里，看得见吗？”山上的灌木丛里，有星星点点的山羊角冒了出来，“咩咩咩”地回应，像极了嘈乱的人声，我们一脸彷徨地站在山坳里，真是哭也不是，笑也不是。

眼见着日光慢慢西斜，山径深处被日光拉出模糊的烟灰。返回来接我们的领队毫无预兆地从一处山坳冒出头，笑纹里盛着林场的斑驳阳光，我们这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，在山雀鸣叫的节拍中艰难地下山。

待到与大部队汇合，我唏嘘地摸着兜里偷藏的蕨菜芽，忽然明白，山神最爱跟凡人开玩笑——那些歪路、错路、羊肠小道，原是给冒失闯入者准备的惊喜盲盒，非要你跌个跟头，才肯把压箱底的宝贝露出来，引我们在懵懂中，撞见最鲜活的山野。